【编者按】今年是改革开放45周年。45年来，改革开放走过了怎样的历程？为什么今天要强调以制度型开放为重点，建设更高水平开放型经济新体制？新时代新征程如何进一步推动制度型开放？围绕上述问题，上海社会科学院李正图研究员日前在上海市软科学研究基地沙龙上发表了演讲。
今年是改革开放45周年。45年来，从开启新时期到进入新时代，中华大地上发生了令世界瞩目的历史性变革，取得了足以彪炳人类发展史的历史性成就。我今天演讲的主题是：中国改革开放演进与制度型开放。为什么选择这个主题？因为我想要阐述一个观点：实施制度型开放是改革开放45年来历史演进的客观必然。为此，我主要从以下三方面展开：一是中国的改革开放是如何演进的；二是制度型开放的必然规律是什么；三是在新时代新征程如何进一步推动制度型开放。
中国的改革开放是如何演进的
从1978年起到今年，中国的改革开放已经45年了。总结45年来中国改革开放的历程，我们会发现，其中重要一条就是始终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坚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坚持以人民为中心。改革开放45年的各项伟大成就是新时代全面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建设的物质基础、精神基础和制度基础，也同样是全面深化改革、推进更高水平开放和制度型开放的物质基础、精神基础和制度基础。可以这么说，改革开放45年，既是500年社会主义史中开天辟地的伟业，也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重大成就中的伟绩，更是中国改革开放史中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辉煌。
1、45年来，我国的改革开放经历了怎样的历程？
回顾中国改革开放45年的历程，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以下简称《历史决议》）明确将之分为两个时期，即1978年至2012年的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和2012年以来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
进一步回顾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的34年，还可以细分为两个时段：第一个时段是指1978年至1992年的转型时段，从社会主义计划经济转型为社会主义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再从社会主义有计划的商品经济转型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第二个时段是指1992年至2012年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构建和完善时段。
同样，进一步回顾和展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我们同样会发现可以明显地分为两个时段：第一个时段是指2012年至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全面完成脱贫攻坚历史任务；第二个时段是指从2020年开启的新时代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这个时段还处于进行时。按照党的二十大报告作出的战略安排，从2020年到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从2035年到本世纪中叶把我国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
2、45年来，我国的改革开放历程呈现了怎样的规律？
总结45年来我国改革开放历程，不难发现，我们党始终把握历史主动，遵循历史规律，体现出一个马克思主义先进政党的历史自觉和担当。
45年来，我们国家的改革开放始终遵循客观规律。这个客观规律是什么呢？就全球来说，经济全球化是世界经济发展的基本规律，任何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都离不开全球化的国际环境，都必须被动或者主动参与经济全球化。就国家发展来说，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是一国经济发展的基本规律，任何一个国家的发展都是以生产力发展为根本前提的，而且必须是在发展生产力的基础上参与经济全球化。我国改革开放的45年是积极遵循经济全球化客观规律的45年，也是积极遵循发展生产力客观规律的45年。
除了客观规律，还有一条也很重要，我称之为“主观规律”。习近平总书记深刻指出：“改革开放是我们党的一次伟大觉醒，正是这个伟大觉醒孕育了我们党从理论到实践的伟大创造。改革开放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发展史上一次伟大革命，正是这个伟大革命推动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伟大飞跃！”“伟大觉醒”和“伟大革命”体现了强大的历史主动，具体来说就是始终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坚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坚持以人民为中心，踔厉奋发、砥砺前行。由此确保了主观奋斗的领导者、指导思想、根本制度和奋斗目的，改革开放成为“中国大踏步赶上时代的重要法宝”，成为“决定当代中国命运的关键一招”。
新时代新征程，我们仍然要既遵循客观规律又坚守正确的主观奋斗规律。同时，也不能墨守成规，要继续深化对客观规律的认识和创造性地坚守主观奋斗规律。在这方面，最突出的就是全面深化改革开放，推进制度型开放，打造更高水平、更高质量的开放新格局。
推进制度型开放是改革开放的客观必然
制度型开放到底是怎么来的？具体来说，就是要回答以下3个问题：什么是制度型开放？制度型开放有哪些功能？制度型开放在我国有着怎样的发展历程？
1、什么是制度型开放？
“制度型开放”是2018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首次提出来的。会议要求，推动全方位对外开放，要适应新形势、把握新特点，推动由商品和要素流动型开放向规则等制度型开放转变。这之后，2021年《历史决议》指出：“推动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等制度型开放，形成更大范围、更宽领域、更深层次对外开放格局，构建互利共赢、多元平衡、安全高效的开放型经济体系，不断增强我国国际经济合作和竞争新优势。”2022年党的二十大报告进一步指出：“稳步扩大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等制度型开放。”
根据上述内容，归纳一下，所谓制度型开放，由以下五个方面组成：一是相对于商品和要素流动型开放而言的新型开放；二是指“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的开放；三是形成更大范围、更宽领域、更深层次对外开放格局；四是构建互利共赢、多元平衡、安全高效的开放型经济体系；五是不断增强我国国际经济合作和竞争新优势。这实质上是从参照系、开放内涵、开放格局、开放体系、开放新优势等五个角度全面概括了制度型开放的基本内涵和主要内容，成为我国新时代新征程中持续推进更高水平开放的根本遵循。
2、为什么要提出制度型开放？
为什么要提出制度型开放？要回答这个问题，需要了解制度型开放有哪些功能。我们可以从推进我国更高水平开放和推进开放型世界经济体系两个角度来考察。
就推进我国更高水平开放来看，系统性、网络性、法治化的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等，是制度基础设施，是可以明晰、明确开放各方的稳定、透明、可预期的行动规则。稳定、透明、可预期的行动规则，能够破除各种潜在的和显性的、有形的和无形的制度壁垒，使各方消除制度风险上的各种顾虑，推进商品和要素在更大规模、更多品种、更高质量上的跨国流动，为我国与世界其他各国之间的商品和要素流动营造可预期、可遵守、可追溯的制度空间，有利于我国推进商品和要素方面的更高水平开放，有利于我国形成更大范围、更宽领域、更深层次对外开放格局，有利于我国构建互利共赢、多元平衡、安全高效的开放型经济体系，从而不断增强我国国际经济合作和竞争新优势。
就推进开放型世界经济体系来看，制度型开放本身就是其中的有机内容，因为我国的制度型开放秉持世界各国各方共享的基本理念。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五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开幕式上的致辞中倡议：“中国将推动各国各方共享制度型开放机遇，稳步扩大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等制度型开放。”通过制度型开放，打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的营商环境，形成开放型世界经济体系，以制度优势形成新的比较优势，有助于推动经济全球化朝着更加开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赢的方向发展，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形成和发展。
3、制度型开放在我国有着怎样的发展历程？
从1978年开始至今，我国改革开放大致经历了三个版本，可以称之为1.0版、2.0版和3.0版。这三个版本前后相继，版本升级迭代，形成了逐级递进的客观逻辑。
改革开放的1.0版是从1978年到1992年。这个阶段有个很大的特征，就是物的开放，包括产品、技术、人才和资金。当时，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就反反复复地强调，我们的开放，就是让外国的产品进来，让外国的技术进来，让外国的人才进来，让外国的资金进来。但需要注意的是，我们这一阶段的开放是单向的，就是“引进来”，还没有“走出去”。
改革开放的2.0版是从1992年到2012年。这个时候我们有两大变化，第一个是开放制度的变化，第二个是开放方位的变化。
先看开放制度的变化，其中经历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就是1990年浦东开发开放。我们知道，浦东开发开放肩负着改革开放的国家战略，承载着当时国家发展的时代使命。浦东开发开放时强调“三个接轨”，其中一个就是与国际惯例接轨。什么是与国际惯例接轨？实际上就是遵守国际惯例。但这个国际惯例是人家制定的，我们是没办法改的，我们也是没有资格制定的。在当时，我们的开放，只有适应人家的制度，遵守人家的制度。尽管如此，当年能提出与国际惯例接轨，已经是思想大解放了。因为当时我们还没有完全从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制度（尤其是思想理念）中摆脱出来，还没有弄清姓社姓资问题。第二个阶段是2001年我国成功加入WTO，这标志着我们在制度上融入了西方的国际经贸制度。这个制度参与、制度融入，也是了不起的进步。它与原来的纯粹的与国际惯例接轨是不一样的，作为WTO成员，我们可以制定制度。但需要指出的是，在制定制度规则上，我们的权限是特别小的。
再来看开放方位的变化。过去我们是“引进来”，现在我国的开放是双向的了，既让人家企业进来，也允许我国企业走出去，实现“引进来”与“走出去”的双向开放、齐头并进。
从2012年开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们的开放也进入了3.0版，这就是制度型开放。为什么会出现制度型开放呢？国际背景就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开始打压中国，搞逆全球化战略和美国优先战略。从奥巴马政府开始，美国实施亚太再平衡战略，特朗普政府时期则开始搞贸易战、科技战、金融战。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全球化就是欧美的全球化，我们只是去参与。但是现在人家不让你参与了，怎么办？在这种情况下，全球化有没有新的道路呢？新的道路是什么？于是我们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其实就是一种新型全球化。事实上，现有的以西方为主的全球治理体系已经体现出越来越大的弊端，急需变革。当然，从国内环境来看，全面深化改革也需要以更高水平的开放推进更高水平的改革。
总的来看，面向新时代新征程，我国更高水平的开放必将顺应国际规则变化趋势，进一步完善负面清单制度，推动相关法律法规系统性升级，持续优化更高水平的营商环境，着力促进以共建“一带一路”为代表的更高水平、更加全方位的国际合作，让更多中国规则、中国规制、中国管理、中国标准逐步走向并且融入世界开放型经济体系，为国际经济治理注入新的活力和变革动力。
新时代新征程，如何进一步推动制度型开放？
新型经济全球化必然要求构建新型全球经济秩序。那么，新型全球经济秩序的具体表现是什么？就是推动制度型开放，构建开放型世界经济体系。目前，“一带一路”、上海合作组织、金砖国家组织等，都属于这方面的努力。当然，在推进新型全球化过程中，并不排斥已有的开放平台和机制。但是如果有国家要搞脱钩断链、“小院高墙”，那么就是逆潮流而动，注定不得人心。
具体来说，新时代新征程，进一步推动制度型开放应着眼以下三方面：
一是构建新型全球治理体系。当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和平赤字、发展赤字、安全赤字、治理赤字有增无减，一些地方战乱频仍、动荡不已。从全球经济治理来说，现行国际经贸规则和国际经济秩序存在不少弊端，不能适应经济全球化和国际分工发展新趋势、新要求。中国致力于积极推动全球治理体系变革，促进经济全球化健康发展。比如，共建“一带一路”，以互联互通为主线，同各国加强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为世界经济增长注入新动能，为全球发展开辟新空间，为国际经济合作打造新平台。未来在这方面，我们应提供更多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二是对接高标准经贸规则加快制度创新。今年6月，国务院出台文件，支持上海、广东、天津、福建、北京等5个自贸试验区和海南自由贸易港试点对接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为稳步扩大制度型开放探索路径、积累经验。改革开放45年的经验告诉我们，只有对标最高水平，坚持大胆试、勇敢闯、务实干，才能破除体制机制障碍，推动改革开放不断全面深化。
三是以高水平开放推动高质量发展。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高质量发展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今年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学习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研讨班开班式上发表重要讲话指出：“改革开放是决定当代中国命运的关键一招，也是决定中国式现代化成败的关键一招。”作为建设更高水平开放型经济新体制的重点，制度型开放必须要为高质量发展赋能。要以国内大循环吸引全球资源要素，不断提升贸易投资合作质量和水平；积极融入服务贸易全球分工，全面深化服务贸易创新发展试点；参与数字领域国际规则和标准制定，探索更多制度型开放成果，推动数字领域更高水平对外开放。
推动制度型开放，是加快打造对外开放新高地、建设更高水平开放型经济新体制的必然要求，也是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的重要抓手。我们要以新的改革举措和开放成就，进一步彰显“将改革开放进行到底”的坚定决心，向世界展现中国式现代化的光明前景。
来源：上观新闻 2023-12-18
作者：李正图，上海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中国政治经济学学会副会长
